斯克里亚宾·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Skryabin, Alexander Nikolaievich 1872-1915)
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斯克里亚宾Alexander Scriabin (1872-1915) 史克里亚宾生性热切、伶俐--或许神智并不清楚(晚年真是如此)--始则创作迷人的钢琴小品, 终则把艺术与宗教纠结在一起, 成为音乐史上几乎无人能解的神秘主义者。
---1898年史克里亚宾风格丕变。第三号钢琴奏鸣曲流露出把音乐肌理打碎, 以点描式 色彩表现的趋势; 曲势的梗概愈见朦胧, 音乐的内涵也显得隐密莫明--史克里亚宾名之为『灵魂状态』。它的出现, 不但打破其作品藩篱, 甚至是历来所有音乐作品中的异数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梦想过世上竟会有如此的音乐存在。沿此路线经营而成的作品鼓舞下, 他转而投入庞大的形式, 未及1901年, 即有两阙交响曲应运而生。同时, 他也开始钻研尼采, 由此峰回路转到神秘主义, 深受海伦.布拉法斯基神智论著作的启示。他开始依循音响与失神状态的思想看待音乐, 把音乐视为神秘莫名的仪式, 俨如圣杯骑士帕西法尔进入东方的神秘国度。神智论调的术语赫然进入他的语汇之中。
---象徵主义诗人也吸引著史克里亚宾, 他与俄罗斯境内的象徵主义者过从甚密--这个运动先由法国传至俄罗斯, 1905年后, 社会改革者的有力思想流入俄罗斯象徵主义运动里。因此, 俄罗斯象徵主义者视史克里亚宾为同路人, 真是无怪乎其然也。他被视为象 徵主义作曲家, 因此他们乐于为他口耳相传; 而史克里亚宾对这批人士也都很友善。此 外, 史克里亚宾在巴黎耽留了许多时日, 对象徵主义倾向并未做过深刻的探讨; 潜藏于 他毕生最后几首作品的狂野表面下, 是讳莫如深的暗示隐喻和香醇饶韵的品质; 有著世纪末的颓废, 也有著晦涩的颤音、奥秘的和弦, 让人不禁联想到异教神□。表达这些特质的新式曲调语言罕有后继者--直到现在, 这种音乐才开始为人所理解。
---二十世纪初, 史克里亚宾开始钻研导致其末期作品神秘出世风格的实验。他的第三号交响曲和1903年的第四号奏鸣曲打破了一切传统藩篱。史克里亚宾试验四度和弦, 而 非原先的三度和弦; 其作品, 尤其是钢琴曲, 显得更为艰深复杂。他发展了自己的「神秘和弦」-- C调、升 F调、降 B调、 E调、 A调、 D调--全部作品均以这些和弦为本。他取消了曲调符号, 让不和弦音如层层叠瀑般相互堆砌。他的音乐开始探索一种具有神秘意义的关系。他为第三号交响曲--也就是『圣诗』, 配置了庞大的管弦乐团,音乐内涵论及「人神」、感官愉悦、神圣的游戏、灵魂、神灵和「创造的意志」。
---史克里亚宾本人把『圣诗』当成自己生涯的转捩点。「这是我首次在音乐领域里找到了光芒, 也是我首次体会沈迷陶醉、快乐得透不过气来的滋味。」他的总谱益常出现诸如「色调明亮的, 愈来愈光彩夺目」之类的标示--此时的史克里亚宾很可能也身受名为「伴生感觉」的罕见遗传特质所苦, 亟思把声音直接幻化为颜色: 有「伴生感觉」的人每听到音乐, 就会有颜色出现在眼前的错觉。回国之后, 他的活动范围自然与拉赫曼尼诺夫重叠。俄罗斯因此被分据的两个音乐阵营所瓜分。史克里亚宾和拉赫曼尼诺夫两人的作曲和钢琴技巧, 究竟孰优孰劣?史克里 亚宾因其诡异的音乐而较常为人论及。在此之前, 除了四度音程以外, 他已经著手试用二度音程、九度音程, 蛰居在个人的诡异世界里。他为「神秘」一事废寝忘食--不是撰写音乐, 而是苦思背景场地, 以及一些相关的非音乐性附件。『神秘』论及世界末日与新人种的创作: 在『神秘』进行到最高潮时, 宇宙之墙会突然的崩陷。但是, 直到1960 年代晚期, 史克里亚宾才有再度抬头的迹象, 开始有人以十足严肃的态度研究他的作品 。
---史克里亚宾晚期作品确实与荀白克势均力敌。尽管两人没有直接的相互影响, 但是 几乎在同时间打破三度和弦的规范, 著手探测以四度和弦为基础的和声。这两位作曲家的作品渐次朝向不谐和音的方向发展。荀白克闯入无调领域中, 史克里亚宾虽未有此顿 悟, 但是也差不多: 正统的曲调早就为他们所不齿。史克里亚宾的晚期音乐是一团临时符号的大拼凑, 和弦光怪陆离, 钢琴装饰音十分艰难。像他的第十奏鸣曲充塞著诡奇的颤音、四度和声、支离破碎的旋律主线、不和谐音, 简直是弃怡人耳目的教条于不顾, 与荀白克极为神似。第十奏鸣曲的结尾部份听起来宛如出自魏本之手。史克里亚宾引起1960年代末期人士兴趣的另一特点, 是他大胆的启用辅助媒介。混 合媒体的概念令1965年以后的作曲家著迷不已, 他们也以灯光、录音、语言和其他音响 做实验, 纳为自己总谱的一部份--当然, 早在1910年以前, 史克里亚宾就夺得先机, 完 成了类似实验。1960年代末, 人们口耳争诵的关键字眼是「精神恍惚」, 也发现史克里 亚宾是前辈作曲家中最能予人「精神恍惚」感的一位--因为他涉足于灵象、幻影、颜色、嗅觉与味觉。 史克里亚宾的音乐思想里, 甚至出现了达达主义的要素。他尝谓曾经有以牙疼经验为基础撰写奏鸣曲之意, 也曾异想天开, 企图把旋律分解为一阵芳香。 史克里亚宾晚期的音乐怪则怪矣, 但却仍保持著与其前期作品的某些联系直到死为止,无论他的和声多么复杂, 多么背离曲调关系,却总不失其感官特质。史克里亚宾的音乐简直可以「肉感」相称。或许音乐本身无所谓肉感, 肉感是人类的联想, 不过某些作曲家对缛丽的声结合之感应性, 确实较他人聪灵许多, 这种感应往往被姑且命名为「肉感」。史克里亚宾蕴涵此种特质, 已经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另外史克里亚宾也有某种独特的旋律特质, 『狂喜之诗』或『普罗米修斯』中大而化之的姿势, 不过就是将早年 作品如升 F大调『诗篇』一类扩充而已。
---他早期作品中所流露出来的民族乐风特质, 在年事渐长、感慨遂深之后, 乃逐次隐逸不见了。史克里亚宾不属于俄罗斯国民乐派一员, 却影响了这个运动里的部份音乐家。史特拉汶斯基称史克里亚宾为「音乐肺气肿」病例, 他的音乐也属「夸大吹嘘」之类 ,但是史特拉汶斯基埋首撰写『火鸟』时, 脑中所想的却不只是林姆斯基-高沙可夫一人 --他也知道『狂喜之诗』的存在。否认史克里亚宾的音乐 (尤其是他的管弦乐) 带有自我陶醉的成份, 似乎只是徒然。他的奥秘主义也确实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步。理查.安东尼.雷欧纳德在其讨论俄罗斯音乐专书里, 暗示史克里亚宾与英国浪漫诗人威廉.布雷克(William Blake)两人之 间的相似性。两人同属神秘主义者, 同为个人脑中的幻象所激励; 都论及上帝;所推出的艺术结晶都只可以宗教狂热的方式解释--都各自发明了自己的象徵主义。
---故而, 两人中无一能够让人以肤浅的方式讨论之。他们的作品必须经过几次的推敲深研: 了解他们的企图, 更牵涉对其艺术以外事物思想之了解。布雷克已经获得了应有的声誉 (他被推举为英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肇始者, 其作品每每被当代文学研究者再 三推敲研究,国际间甚至有专属的布雷克学会),史克里亚宾却仍待努力。无论如何, 他仍 然是十九、二十世纪间最心裁独具、最令人心荡神驰、作品讳莫如深、革命创新、从不令人入宝山而空手归的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