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傅聪怕读《傅雷家书》

据《文汇读书周报》五谷/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傅雷家书》出版，一时洛阳纸贵。傅聪说，这么多年，其实我怕完整地读完《家书》。“对父亲，我记忆最深的是他受煎熬的心灵，他的孤独、内心的挣扎，与社会的不能和谐，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出国前我在北京的时候，他曾经用诗一般的语言给我写信，像写忏悔录似的，写大自然怎么样冰封，小草怎么样在严寒折磨下长出来，应该感谢上苍。可惜那些信都没有了，假如还在的话，可能是所有家信里最感人的！” 在《傅雷家书》中，有很多是老先生教儿子如何待人接物、怎样做人，包括怎样理财。傅聪说：“这些是我嫌他烦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很好看过，我喜欢的是爸爸讲艺术讲人生。比如说，他讲关于赤子之心和孤独的那一段，他说：‘赤子便是不知道孤独的。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的朋友！永远保持赤子之心，到老也不会落伍，永远能够与普天下的赤子之心相契拥抱！’这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我父亲身上那种大艺术家的灵魂。” 《傅雷别传》里写过这样一个故事：傅聪刚开始学琴时，傅雷在楼上听到琴声不对，就会下楼来严厉打骂。傅聪说：“其实男孩子淘气，在没有开始学琴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小时候，我有本事，琴上放着谱子，边上压着一本《水浒传》，一边全神贯注地在看黑旋风李逵如何如何，一边弹琴，手指是自动的在弹，好像在练琴，可是我爸爸的耳朵很灵，觉得不对，下楼一看，在我背后大喝一声，吓得我‘灵魂出窍’！我十一岁以后，中断了弹琴，那时候我就开始反抗父亲，很激烈，甚至于要出人命呀！” 但很快，父子成为了朋友。傅聪于1954年赴波兰留学，师从著名音乐学者和钢琴教育家杰维茨基教授，并于第二年获得萧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三名和《玛祖卡》最优奖。傅聪讲：“1956年回上海，跟爸爸聊天的时候，他那种特别的感觉，就是父亲和儿子真的变成朋友了！我说的很多话，他都会肃然起敬，我讲音乐上的道理，他觉得已经到了一个水平，对他来说，这不是父亲和儿子的问题，是学问的问题，在学问面前，他绝对的谦虚。” 傅聪这样评价他的父亲：“在一般生活小节上他也极严谨，写字台永远是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得井井有条。他做人是严谨的，朋友来信一定回，如果朋友来信中有什么话令他有感触的话，他会洋洋洒洒像写一本书一样的回一封信。”“我爸爸身上有很重的儒家成分，他是个传统的儒家知识分子，身上有儒家最好的一面。我从小念的《论语》，经过他选辑，都是他认为好的东西。”孔子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爸爸说的做人，是那种意思的人，是在最高意义上做一个精神上有升华的人，绝不是世俗概念的‘做人’。” “父亲说先要做人，然后才做艺术家。艺术家的意思是要‘通’哲学、宗教、绘画、文学……一切都要通，而这做人里头，也包括了人的精神价值。他最强调做人，没有这一条就谈不上艺术，谈不上音乐，一切都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