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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爱乐》[010-84050425]2006年第11、12期合刊)
“莎士比亚和贝多芬,他们的头和肩膀高出于他们的同胞之上,但他们的脚还是落在他们各自民族的安全土地上。”——朗
第四乐章 亚美尼亚黄金一代作曲家 一 1978年哈恰图良去世,标志着苏联音乐鼎盛时期的结束,但在哈恰图良的光环下,还有一大批世界级的亚美尼亚作曲家。当时整个外高加索地区正式成为苏联的一部分,他们一方面失去了柯米塔斯等早期作曲家多元、自主的音乐发展环境,俄国音乐潮流成为他们唯一的选择;另一方面在俄苏强大的音乐教育体系中接受系统训练的亚美尼亚作曲家掌握了空前高超的作曲技法,能够娴熟地谱写复杂的音乐。生于1920年代初的一代亚美尼亚作曲家人才辈出,堪称“黄金一代”,也造就了黄金一代三杰——阿鲁秋年、巴巴扎年、米尔佐扬。 其中最著名的是亚历山大?阿鲁秋年(Alexander Arutiunian),1920年9月23日生于亚美尼亚埃里温。后来进入埃里温柯米塔斯音乐学院巴尔胡达扬(Barkhudaryan)和塔里扬(Talyan)班上学作曲,并同时学习钢琴,1941年苏德战争前夕毕业。以巴格拉米扬元帅为代表的亚美尼亚人在反法西斯战争中英勇善战,阿鲁秋年那一代青年几乎人人上前线,付出了巨大牺牲。而阿鲁秋年却被免除兵役,因为苏联政府在国家危亡时仍然尽力执行一项政策——保护天才音乐家。年仅21岁的羽翼未丰的阿鲁秋年竟然也在受特殊保护之列,不禁让人羡慕音乐家在苏联的崇高地位,后人也因此才享受到黄金一代三杰的美妙音乐。
不仅如此,大批俄国中心地区的音乐大师撤退到苏联腹地。钢琴大师伊古姆诺夫(Igumnov)本来准备从外高加索横渡里海去乌兹别克的塔什干,但在路过埃里温时被好友说服留驻下来,在埃里温音乐学院任教。于是本已担任当地一个歌舞团音乐指导的阿鲁秋年因祸得福于1942-43年在伊古姆诺夫班上学钢琴,钢琴水准大涨,1944-46年还随库什纳耶夫学作曲。1942年在埃里温首演了阿鲁秋年的第一部大型作品钢琴协奏曲,1944年再次上演于莫斯科,均由作曲家自己担任钢琴独奏。1946年,阿鲁秋年去莫斯科亚美尼亚文化之家随里汀斯基(Litinsky)等作曲家进修,1954年回到埃里温任亚美尼亚爱乐协会艺术指导,1965年起任教于母校埃里温音乐学院。
阿鲁秋年最负盛名的作品是1950年的小号协奏曲,现在与海顿和胡梅尔的小号协奏曲并称为世界三大小号协奏曲,成为小号演奏家的必奏曲目——在20世纪改写古典音乐经典名单是极为罕见的。这部总长16分钟的作品是连续的三段,第一段辉煌壮阔,第二段婀娜多姿,第三段热烈奔放,有人说这描写了亚美尼亚骑兵在外征战,但第二乐章中加了弱音器的小号像竖笛般独白,弦乐队像秋蝉般丝鸣,不禁让人如痴如醉,浮想联翩。
阿鲁秋年自幼喜爱小号,早在1943年就曾打算为亚美尼亚爱乐乐团的小号首席瓦塔萨里扬写一部协奏曲,不料他却死于战争中。1950年写成时并未题献给任何人,由梅希尔扬首演,直到1977年苏联小号演奏大师多克希泽(Dokschitzer)谱写了一段辉煌的大华彩被阿鲁秋年选中,并把这部锦上添花的作品题献给多克希泽。阿鲁秋年自己说过:“这风格可以说是我的一般作品中所特有的,这里没有使用任何民间旋律。所有音调和主旋律特性都力求使这部作品具有普遍的人类价值,能被全世界的人所理解。”
纽约爱乐乐团小号首席史密斯(Smith)这样描述作品不可抗拒的魅力:“这首作品在小号手中变得如此流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它是个华丽的曲子。它有非常吉普赛、俄罗斯、亚美尼亚风格的声音,配有感情非常充沛的美妙旋律,充满激动人心的快舌音那类东西。”现在史密斯甚至有意替换一段新的华彩进去。这说明这部作品一是并没有深邃的内涵,却与人类最普遍、最朴素的情感强烈共鸣,靠精彩绝伦的旋律和音响把委婉与狂放发挥到极致,使人陶醉不可自拔;二是虽然技法很传统,但内容却并不如古典般地严整,而是充满即兴灵活的素材。
阿鲁秋年对管乐情有独钟,还有1955年、1973年为小号写出的《协奏谐谑曲》和《主题与变奏》、1962年的双簧管协奏曲、1984年的管乐五重奏《亚美尼亚素描》等很多作品,并于1957、1990、1997年先后担任过国际管乐比赛的评委会主席。
他另一大创作领域是声乐。1948年的《祖国大合唱》于次年获得斯大林奖金,成为自哈恰图良之后第二位问鼎苏联最高音乐奖的亚美尼亚作曲家。他在声乐作品中最能抒发对亚美尼亚的深情,如1960年的声乐交响曲《亚美尼亚人民的传说》,1968年描写著名游吟诗人萨亚特-诺瓦的歌剧《萨亚特-诺瓦》,以及1969-1970年连续写出的《与我的祖国同在》等四部大型声乐作品。似乎来自古典音乐后发地区的民族感情浓厚的亚美尼亚作曲家甚至比很多俄国同行更容易接受苏联的后浪漫主义和现实英雄主义音乐导向。苏联著名作曲家卡巴列夫斯基(Kabalevsky)评论歌剧《萨亚特-诺瓦》说:“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描述这部歌剧中的主流气氛,这个词会是:高贵。”
在交响曲、协奏曲领域阿鲁秋年更加出手不凡。1951年的钢琴小协奏曲就基本奠定了自己特有的风格——民族特色浓厚的旋律极负歌唱性,对音色颇为讲究,清澈透明,乐观向上。如果哈恰图良是火焰,那么阿鲁秋年更像溪流,亚美尼亚音乐在“水深火热”中都能翻腾跳跃,也都能静心凝思。
阿鲁秋年唯一一部交响曲作于1957年,可算是一部贝多芬式的亚美尼亚交响曲,犹如亚美尼亚大画家萨里扬(Sarian)的名作《亚美尼亚》。第一乐章由宏大的亚美尼亚旋律开始,庄严中不失跳跃的步伐;第二乐章是持续的行板,沉重而饱含深情;如果前两乐章描绘了萨里扬画中雄伟壮阔的高山田野,第三乐章的小快板则聚焦于近处载歌载舞的人们;第四乐章中打击乐在厚重的弦乐织体上点缀出坚定的节奏,管弦乐共同奏出乐观、坚韧的精神气质,最后在定音鼓、小提琴、长笛的交替独奏中意犹未尽地结尾。当年的苏联作曲家协会书记阿克斯尤克认为此作完全可与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七交响曲和米亚斯科夫斯基的第二十七交响曲比肩。
1966年的《小交响曲》则带有鲜明的新古典主义色彩,由前奏曲、咏叙调、拨奏间奏曲、终曲四个独具匠心的小乐章组成。肖斯塔科维奇当年听后赞誉有加:“我极为欣赏这部作品——它是如此令人吃惊地纯净清澈。美妙的主题。每个声音都很好。它看上去简单却充满创造性和有趣的办法。”无独有偶,肖斯塔科维奇自己也曾突发复古的灵感,在参加了巴赫诞辰200周年纪念活动后很快写出《24首前奏曲与赋格》。中国的江文也早在1951年也写过一部古典式的弦乐队《小交响曲》。
1988年亚美尼亚毁灭性的大地震后,阿鲁秋年写出了美妙绝伦的小提琴协奏曲《亚美尼亚-88》。出人意料的是这部作品仍是阿鲁秋年式的清新,察觉不到任何直接的悲痛,反而以一种超然的心境升华出淡淡的哀思。第一乐章在悠扬的民族曲调中就流露出一种高贵的哀伤,第二乐章是个托卡塔式的小快板,第三乐章是低沉的慢板,第四乐章是充满动力的快板。优美的旋律、跳跃的节奏贯穿始终,一气呵成,时刻牵动着人的心弦。
阿鲁秋年的音乐总是充满活力,有人说他结合了柯米塔斯的复调、斯潘迪亚里扬的交响风格和哈恰图良的和声。但阿鲁秋年的风格比前辈们更加浪漫,在浪漫主义甚至巴洛克音乐的框架下嫁接了生机勃勃的亚美尼亚音乐,优雅的外表下充满乡土气息和人性关怀,步哈恰图良后尘再次用传统技法颠覆了欧洲现代音乐审美观,再次显现了古典音乐在新的文化土壤中的强大生命力。
2005年,85岁高寿的阿鲁秋年却并不轻松。一是亚美尼亚独立后持续疲弱的经济使他深感忧虑:“一个贫穷的国家难以激励和支持艺术创作活动,而这正是亚美尼亚今天的状况。”二是他自己的创作几乎停滞了十年:“几年前,我们曾有一个友谊特别牢固的作曲家团队。我们互相激励和挑战对方。(他们)一个接一个去世而我变得深为沮丧。”不过,在喜爱他音乐的广大亚美尼亚民众以及全亚美尼亚人大主教和一些出版商的鼓励下,已到耄耋之年的阿鲁秋年决定为中提琴和弦乐队写一部协奏曲或者协奏独奏组曲,“跟随我的已故挚友阿拉姆?哈恰图良和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的传统,他们两人的最后作品都把那样强烈表现力的素材献给了这件乐器”……
二 哈恰图良当年单枪匹马去莫斯科白手起家学音乐,而阿鲁秋年这代音乐家已经有条件先在亚美尼亚接受基础训练,再去俄国中心地区深造。从埃里温柯米塔斯音乐学院到莫斯科亚美尼亚文化之家的道路成为亚美尼亚音乐的康庄大道。
在前苏联,教出学生最多的作曲教授不是肖斯塔科维奇和普罗科菲耶夫,而是30多岁就当上莫斯科音乐学院作曲系主任的复调专家里汀斯基。以他为首的高水平教师在亚美尼亚文化之家培养了大批杰出的亚美尼亚音乐家。里汀斯基的最后几个学生之一、旅俄中国作曲家左贞观回忆说:“我的老师培养了一大批亚美尼亚作曲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巴巴扎年、阿鲁秋年和米尔佐扬,哈恰图良开始也是跟我老师学的……他有200多个作曲学生,在前苏联会开玩笑地说:‘苏联50%的作曲家是他的学生,另外50%的作曲家是他学生的学生。’” 阿诺?巴巴扎年(Arno Babadjanian)1921年1月22日生于埃里温。他的父亲既是位数学家也是位擅长多种民间乐器的演奏家,他不仅从父亲的音乐中获得了自己的音乐天赋,还见证了古典音乐在亚美尼亚的生根发芽。除了早期创办的音乐学校,1930年代,爱乐乐团、歌剧院、作曲家协会也在苏联时代的亚美尼亚相继成立,哈恰图良的第一交响曲等亚美尼亚作品也不断上演。巴巴扎年小时候曾试图弹奏幼儿园里的古钢琴,日后他津津乐道5岁时的一段佳话:“当我还是个幼儿园里的孩子时,一次一个男子来访并让我们唱歌以此知道我们中的哪个有音乐的耳朵。我一边唱歌一边踢踏地板。那个人听我唱时让我一定要从事音乐。后来我得知那个人是阿拉姆?哈恰图良。”
1928年7岁的巴巴扎年被招入埃里温音乐学院天才少年组,9岁时就写出第一部作品《先锋队员进行曲》。他还显露出钢琴天赋,对乐谱有极好的视觉记忆力,很早就在钢琴演奏中显现出不凡的技巧和表现力,12岁就获得亚美尼亚共和国青年音乐家比赛的头奖——演奏了贝多芬的第四钢琴奏鸣曲和门德尔松的回旋随想曲。
此后巴巴扎年的求学道路与阿鲁秋年如出一辙。1936年进入埃里温音乐学院,同样师从塔里扬,塔里扬还特别为年轻的巴巴扎年灌输了亚美尼亚民间音乐传统和柯米塔斯的音乐。1938年,巴巴扎年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前途更广阔的莫斯科格涅辛音乐学校。1941年战争爆发后,保护音乐天才的政策硬是把本已入伍的巴巴扎年从前线拉会亚美尼亚,成为伊古姆诺夫钢琴班上阿鲁秋年的同学。1944年亚美尼亚加盟共和国征集国歌,他和阿鲁秋年合作谱曲应征,不过最后还是老大哥哈恰图良的国歌被选中。
1946年巴巴扎年也去莫斯科亚美尼亚文化之家投奔里汀斯基门下。不过他对钢琴意犹未尽,同时还继续跟随回到莫斯科音乐学院的伊古姆诺夫学钢琴,虽然恩师于1948年不幸辞世,但在短短一年间仍把巴赫、贝多芬、肖邦、拉赫玛尼诺夫、斯克里亚宾等大师的钢琴作品的精髓传授给了天资聪颖的巴巴扎年。1947年,巴巴扎年短暂返回亚美尼亚参加埃里温音乐学院的毕业考试,正式从另一位恩师塔里扬班上结业。同年还在里汀斯基指点下写出一首复调钢琴奏鸣曲。多位大师的真传加上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巴巴扎年迅速成长为一流音乐家,1948年同时作为钢琴家和作曲家毕业。
1950-1955年巴巴扎年回到埃里温音乐学院教授钢琴。1950年与阿鲁秋年再次携手,共同完成了一首双钢琴作品《亚美尼亚狂想曲》。从第一个音符起就极为浪漫抒情,双钢琴细碎的音节犹如在山顶弹着吉他尽情歌唱,中段过后转为跳跃的快板,抒发着心中的满腔热情。同年创作的钢琴协奏曲《英雄叙事曲》由一个主题和五个变奏构成,兼有拉赫玛尼诺夫式的忧伤和柴科夫斯基式的急进,1951年使巴巴扎年成为第三位获得斯大林奖金的亚美尼亚作曲家。
1952年的钢琴三重奏是部精雕细琢的杰作,继承了《亚美尼亚狂想曲》中浪漫至极甚至有些滥情的风格。第一乐章开始的广板几乎每一句旋律都悠长、细腻地轻轻抚摸过心扉,令人无法抗拒地为之动情,之后的抒情快板仍然像仙女般起舞,钢琴和大提琴与清脆的小提琴配合得完美无瑕。第二乐章行板,小提琴在钢琴衬托下始终在高音区轻盈地道白,之后大提琴悄悄开始与小提琴对话,就像迪克拉年的歌剧中阿努什与萨若在夜色下温情地示爱,钢琴奏出脚下静静流淌的溪水,不久大提琴渐渐淡出,小提琴的歌声也轻飘地远去,令人肝肠寸断。第三乐章是活泼的快板,在多变的舞蹈节奏下热烈与伤感相碰撞,冰火交融。1953年由奥伊斯特拉赫、克努舍维茨基和巴巴扎年自己组成的顶尖阵容首演了此作。
巴巴扎年的创作领域极为广泛。对于毕生挚爱的钢琴,还作有《随想曲》、《六幅画》等一粒粒珍珠般的独奏精品。1978年哈恰图良去世后,巴巴扎年在钢琴上弹出了一首《悲歌》……此外还有1954年的交响作品《诗-狂想曲》,1959年的小提琴奏鸣曲,在五、六十年代苏联作曲界竞相为罗斯特罗波维奇题献大提琴曲的热潮中创作的大提琴协奏曲,1976年为怀念肖斯塔科维奇而作的第三弦乐四重奏等等。尤为罕见的是,他在通俗歌曲、爵士乐甚至摇滚乐等领域也颇有建树。
巴巴扎年的《初恋之歌》、《不要匆忙》、《青苍苍的大森林》、《童年的最后一次铃声》等大众歌曲在苏联脍炙人口,赢得的社会声誉丝毫不亚于他的古典音乐作品。同时创作通俗歌曲的古典音乐作曲家在苏联很常见,还如赫连尼科夫、贝特罗夫都是横跨古典与通俗的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也写过一首著名歌曲《迎接》,也有卡普金、穆斯塔法扎德等古典爵士作曲家,但像巴巴扎年这样能“脚踏三只船”的作曲家几乎独一无二。
从50年代赫鲁晓夫在文化界“解冻”开始,巴巴扎年大胆创作了多部爵士乐作品。他的爵士乐恬淡抒情,悠然自得,爵士乐队的打击乐和吉他围绕钢琴旋律奏出平易近人的节奏和音响,形成绝配,代表作有多首《狂想曲》以及《夜曲》。尤其是作于1981年的《夜曲》,开头用钢琴弹出音色近似于吉他、节奏类似于探戈的迷人主题,随后钢琴主旋律便在薄雾般的摇滚乐背景中尽情徜徉。
50年代后期开始,巴巴扎年就作为钢琴家和作曲家长年在莫斯科活动,不过他说:“我住在莫斯科,但我生活在亚美尼亚。”1971年成为“苏联人民演员”。1983年11月15日,年仅62岁的巴巴扎年在莫斯科病逝。2002年9月,埃里温歌剧院广场竖起一尊巴巴扎年雕像。雕塑家贝加尼扬(Bejanyan)让“巴巴扎年”坐在钢琴前,左手抚在琴键上,额头高昂,瞭望蓝天,右手高举头顶之上五指直向天空……夸张、怪诞的造型把作曲家兼钢琴家内心深处高远、自由的精神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视觉效果震撼人心,是笔者见过的最佳雕像之一,是音乐与雕塑的绝妙艺术结合。不过这座雕像的大胆想象力起初在公众甚至政界中引起轩然大波,毁誉参半,最终贝加尼扬折中地修改了“巴巴扎年”的面部表情和右手手指,由慈善家捐助5万美元重新铸造。2003年7月4日,在巴巴扎年脍炙人口的《夜曲》伴奏下,雕像终于正式落成。
巴巴扎年的音乐不仅雅俗共赏,更在音乐交汇领域大胆开拓全新的表现手段,渲染出浓烈的感情,成为20世纪音乐的一道亮丽风景。亚美尼亚裔美国著名作曲家霍夫哈尼斯(Hovhaness)对巴巴扎年赞不绝口:“我仰慕阿诺?巴巴扎年音乐中的尽善尽美;他把他的音乐建立在真理的朴素之上,创造了他自己极具表现力的音乐。”晚辈作曲家萨里扬认为:“做这样一位艺术家不仅由于上天赐予他的天赋,更由于他作为爱国者的动机,由于面对人民的责任感。”巴巴扎年是当之无愧的“亚美尼亚人民艺术家”。
三 黄金一代三杰的最后一位是爱德华?米尔佐扬(Edvard Mirzoyan),1921年生于格鲁吉亚戈里一个音乐家庭,父亲是在第比利斯小有名气的音乐教师。米尔佐扬12岁就进入埃里温斯潘迪亚洛夫音乐学校,18岁进入柯米塔斯音乐学院学习作曲——正是站在两位前辈先驱的肩膀上。1942-43年米尔佐扬短暂服役一年,此后就作为天才音乐家被保护,1943-45年与阿鲁秋年一同在埃里温库什纳耶夫作曲班上学习。1946年,阿鲁秋年、巴巴扎年、米尔佐扬以及胡多扬四人携手同去莫斯科亚美尼亚文化之家。
1946年在莫斯科时写出一部交响舞曲,1947年写出一部由一个主题与四段变奏组成的短小精悍的四重奏,此后他的作品日趋成熟。1957年的小提琴协奏曲《引子和永恒的运动》被视作里程碑式的作品,此前的亚美尼亚音乐大多注重抒情舞曲的风格,而《引子和永恒的运动》却从“主怒之日”等西方宗教圣咏中汲取了灵感,在戏剧性的浓厚情感中呈现出一个悲哀的心灵,表达了作者对永恒而神圣的生命运动的深刻人文思考,重新点燃了柯米塔斯等早期作曲家为亚美尼亚音乐注入的宗教情怀。1962年创作了《弦乐队与定音鼓交响曲》,清脆的弦乐队充满朝气地快速推进,定音鼓不时点缀,与阿鲁秋年同一时期的小交响曲类似,都带有欧洲古典气息。哈恰图良去世后巴巴扎年写了一首钢琴《悲歌》,而米尔佐扬则用交响乐队为他谱写了《墓志铭》。
米尔佐扬学成后回到亚美尼亚,1956-1991年长期担任亚美尼亚作曲家协会主席,并作为作曲家和音乐学家任教于柯米塔斯音乐学院,非凡的亚美尼亚作曲家特特扬(Terteryan)就是米尔佐扬的得意门生。2006年5月11日老作曲家刚刚度过了85岁生日,作曲家瓦达扎里扬称赞他的音乐“磊起一座石头城堡,每一块石头都是不朽的,既包含着青年的热血也包含着持久的价值”。而米尔佐扬自己却不喜欢庆祝,只把生日当作普通的一天,不过他为5月14日的纪念音乐会带来了新作《关于四季的四首浪漫曲》,据说是写亚美尼亚人永久的精神创痛——1905年遭受的大屠杀。
黄金一代作曲家并不止这三杰,还如生于1920年的哈恰图良的侄子卡仁?哈恰图良(Karen Khachaturian)、生于1921年的亚当?胡多扬(Adam Khudoyan)等作曲家与巴巴扎年等人都是在亚美尼亚文化之家的同学。音乐史上写出多部大提琴独奏杰作的人屈指可数,除了巴赫,还有苏联的魏因贝格(Vainberg)和胡多扬。
这代作曲家生于20年代初,在苏联音乐鼎盛的40-50年代接受了一流的教育。如果说哈恰图良让俄国作曲家难以再插足亚美尼亚自己的音乐领地,那么黄金一代之后,亚美尼亚完全形成了自己的民族乐派——把俄苏古典音乐形式和本民族音乐素材融合为粗犷、亮丽的亚美尼亚式浪漫主义。套用著名音乐学家朗(Lang)的一句名言:亚美尼亚黄金一代作曲家的头和肩膀高出于他们的同胞之上,但他们的脚还是落在自己民族的安全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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